胤禔道：“会不会是一回事，不会也可以学。”
康熙对他莽汉做派看不上，道：“你消停些就不错了！”
胤禔无言，面上有不快，沮丧一瞬也就不过问了，太子温声道：“汗阿玛此事不如让十三去工部历练一二，十三也到了该历练的年纪了。”
老九道：“不如叫我也为汗阿玛分忧，我虽不懂工事，但对银钱出息最懂，汗阿玛不如叫我去当个监工。”
老八深知老九的性子，他贪婪于财物，叫他去非得弄出一堆乱子来不可，笑道：“户部有马齐，工部是王鸿绪坐镇，这二人皆朝汗阿玛所提拔的，一应工事也是汗阿玛之前就有了主意的，底下的人只要奉命行事定能将行宫修建好。”
康熙此前的怒气消减，“自然，朕的确有意提几个人历练，你们想想看，谁能去。”
老八几人沉思一瞬，太子已有躁意，当然是让自己的人去，老大老八几个定也要安插自己的人，老九这个蠢货不久率先跳了出来吗。
太子想了想道：“儿臣觉得此事还是由汗阿玛来做主。”
康熙冷淡道：“你是皇太子，这段日子做的也不错，这么小的事，你倒失了主意？”
太子心头焦躁，这样的语气汗阿玛此前从未用过，自从索额图倒下后，众臣弹劾不断，汗阿玛对他也是几番训斥，他似乎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点也摸不清汗阿玛的心思，只能道：“儿臣斗胆，觉得十三可用。”
康熙瞧了他一眼，隐隐觉察出诸位皇子分成了不同的派别，似乎已不是简单的兄弟情义，道：“十三的确到了该历练的年纪。”
太子心上一松，老八赞道：“十三弟的确可行，汗阿玛，十四也没有差事，二人年纪相仿，倘若叫十四也去，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
胤祥这时积极争取，“汗阿玛，儿子想试试，只怕儿子生性驽钝，行事不周，儿子倒觉得若是有一位兄长提点着，会更稳妥些。”
“何人？”康熙问。
“儿臣觉得四哥性子谨慎。”十三推荐道。
“老四，如何？”康熙眼中有明显可见的笑意，之前就打算将这事儿交给老四的。
老四攥紧了拳头，“儿臣愿意一试。”
太子也为老四保举起来，康熙瞧了眼地上低着头的人，想到二人之间起过嫌隙，如今倒有和睦的样子，心头也略松了松，对太子此举认可，“既如此，那就老四吧，将西面的工事做完，开春的京畿附近的农事还要你巡视一回，你找个人与你一同去。”
老四眼中隐隐有高兴，面上依旧沉稳，“儿臣举荐十四，他整日在宫中读书，的确历练不足。”
康熙满意，众人告退后，老八笑道：“恭喜四哥有了新差事。”
胤禛摇头道：“得亏了八弟，若非八弟举荐，我怕是还在府中消闲度日呢。”
“四哥有才干，这么说可折煞我了。”老八风度蔼然道。
老四邀请他入府，道：“走，去我府上坐坐。”
老八笑着应声，往毓庆宫走的太子扭头，看到了并肩而行的几个兄弟，眼中的阴鸷迟迟难消，不满道：“老四与老八走的那么近，你一个就够了，何必将他扯进去。”
“四哥的确有才干，”胤祥恭敬道：“而且汗阿玛听了高兴不是。”
太子立刻消了怒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瞧我，糊涂了。”汗阿玛如何能看兄弟相残，上次是他冲动了，这次就当是给实际的老四的补偿。
“太子是心急叫我出头，弟弟省得。”十三理解他的难处。
太子道：“同我回宫，我有事与你相商，蒙古王爷那儿送来了一堆东西……”
胤祥神色立刻变了，忍不住道：“蒙古王爷上供给汗阿玛的东西吗？二哥，此事不妥。”
太子不悦，道：“先回宫再说。”
“太子哥哥，二哥！”胤祥拉住他，道：“还请二哥看在当下形势的份上，收了性子吧。”
“我还没说做什么你紧张什么？再说了那的确是蒙古王公送给我们的东西，我如何受不得，难道我不能收吗？”
“什么时候收都成，可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二哥难道觉察不出汗阿玛对二哥近日有些不满吗？”
“不至于，我是储君，是汗阿玛最爱的儿子！今日你也看到了，大阿哥不过是说了我一句，汗阿玛就大发雷霆！”太子面上轻狂与冷傲，可这冷傲之中却带着忐忑与强撑的无力。
胤祥好言相劝，道：“正因为如此，二哥才应该小心谨慎，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太子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些东西我只是留了一部分，你知道的，我在宫中不比其余人有私产有佐领下属，若我不想办法，哪里来的银钱去养活一宫的人，又如何笼络底下的人？”
胤祥迟疑，道：“到底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而且大哥今日说的事儿二哥也要放在心上。”
“你还管他叫大哥？他何曾将我们放在眼里，他那些小动作，你难道全当看不见吗？”
胤祥道：“是，我日后注意，只是大阿哥说的事……”
“理会他做什么，汗阿玛都没有说什么！”太子迎着凛冬的风前行，道：“此事你须得给我保密，不仅如此，再去问托合齐弄点钱来。”
胤祥眉心带着隐忧，“二哥要将这些银钱用在什么地方。”
太子缄默一瞬，道：“阿尔吉善和格尔芬皆被汗阿玛处死，他们的家眷无人照料，底下的人都看着呢，我岂能毫不作为。如今两年过去，想来汗阿玛已经不再将索额图当年做的事放在心上了。”
胤祥心中动容，阿尔吉善和格尔芬是索额图的儿子，在索额图死后，这二人也被杀，太子尚有仁善，他道：“先不急于一时，不如等我能出宫历练以后，再说，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太子哥哥不要沾手，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我一人所为。”
太子神色一动，盯着他，拍了拍他肩膀，“十三，多谢你。”
“汗阿玛让我跟着二哥，就是为了让我辅佐二哥的。”
“他日若我登上……”
“二哥！”胤祥示意太子不可妄言，太子收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若是敢胡言一句……”
“奴才不敢。”随侍的太监纷纷跪到在地。
“知道就好。”太子凶狠地斥了几人一句，执着胤祥之手朝毓庆宫而去。
……
元宵还没有过，弘晖就去了宫里，相送的那一日，阿媛姐弟也一同去了。
弘晖不舍地告别了额娘，见阿玛没有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阿媛安慰道：“阿玛日日上朝，何时不能见到，你只管安心去读书，记得主意自己的身子。”
弘晖点点头，看向弘昀时似乎有几句话要说，可是咽了下去，摸摸他的头，“你也到了读书的年纪，等我下次回来，我考较你。”
弘昀点点头，没那么伤感，除了这个总被长子身份禁锢的小孩儿感到同情之外，其实他没有那么多感情，握握拳头给他打起，“你快去吧，等你功成名就！”
弘晖噗嗤一声笑出来，茶褐色的眸子里添了柔和，“是去读书又不是去建功立业，真是风马牛不相及，总之你不能荒废时日，要多读书。”
“嗯嗯，放心吧，你尽管去，等你回来，我必然学富五车。”弘昀安慰道。
“瞎说！”弘晖斥了一句，附耳道：“这么自傲，当心阿玛听到了训斥你，对了我有个好东西，送给你，你记得问魏先生要。”
小孩儿热乎乎的气息喷在他耳朵边上，弘昀心底又是一软，道：“知道了，你快点回来。”
弘晖点头，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忽然后悔当初曾起过的那点小心思，若是弘昀也能同他一处，说不准他……他不会这么难过。
“行了，快上马车吧，你几个堂兄一定都到了。”福晋见二人黏腻在一处，拧眉不愉。
弘晖应声上了马车，再次同福晋道别，便离开了。
弘昀瞧着摇摇晃晃的马车，耸了耸肩，走了也好，不用日日看福晋那副恨不得他们离他远点的表情了。
忽然，车窗处钻出一个脑袋，弘晖忍不住喊了一声，“额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大格格请你替我在额娘跟前尽孝，弘昀要多读书。”
福晋忽而湿了眼眶，想要挥手，又觉得不妥当，只能用帕子捂了唇，忍住心里的失落。
弘昀则毫不顾忌地挥手，稚嫩的嗓音传到远处，“姐姐应下了，我也会好好读书的！等我长大就去宫里看你！”
“好！弘昀你快点长大！”弘晖大声喊道。
“好！”弘昀应的干脆。
马车走了很远帘子才落下，弘昀叹息，莫名有点担忧，弘晖身体虚弱，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看那常年没有血色的小脸，瞧着都不忍。
宋氏轻声道：“福晋，快别哭了，大阿哥去了宫里日后才有好前程呢。”
“是啊是啊。”伊格格瞅了眼李氏身边的弘昀，安慰福晋道：“这样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弘昀拉着长乐的手，仰头望着她，“伊格格说的对，有的人有福气，有的人一点也没有。”
伊格格尴尬，面上浮上了冷笑，“阿哥好力的嘴，我可是你庶母呢。”
弘昀歪头，天真纯净的眸子里满是不解，道，“当然是庶母啦，总不会是嫡母，嫡额娘不在这儿呢么？”
“你！”
长乐看向伊格格，毫不客气道：“哪儿那么多话，大阿哥离开这么多人伤心，凸显自己也不是这个时候！”
伊格格气得一甩帕子，福晋擦去眼边的湿意，恢复往日的端庄从容，道：“都回吧。”
“是。”
路上福晋看向弘昀道，“你的规矩礼数叫德妃娘娘不喜，日后若是学不好，你额娘也要遭罪，你可记下了？”
弘昀点头，“是，记下了。”
福晋见他面上依旧懵懂，只当他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便道：“弘昀你要仔细教。”
“是。”长乐轻应了一声。
……
上书房里，十四正拿着书本发呆。
过年虽然热闹，可热闹和他们也没多少关系，才休息了没几日，他又重新回到了上书房里，看到十二十三，还有几个还没有他腿高的弟弟，他实在不想在继续待在宫里，他也想领差事，想为汗阿玛做事。
正出神呢，师傅点了点他的桌面，“十四阿哥将臣方才讲得内容复述一遍。”
胤禵拿起书，懒懒地说了一遍书中之意，道：“师傅，你看这大过年的，要不就不要这么严苛了，是不是啊兄弟们。”
胤裪立即擡起来头，一双晶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师傅，十三劝说，“十四，好好读书。”
“读什么读，其余人都逍遥着呢，怎么还将我们困在这儿？十三哥，要不咱们求求太子，让太子给我们说说情，让我们再休息几日？”
十三不满他嘴不饶人，道：“这几日的功课已经较往日少了，咱们还是不要给太子添麻烦了。”
“师傅，师傅？”十四将祈求的目光看向讲课的师傅身上。
师傅冷面道：“我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教导皇子，怎能懈怠，上对不起皇上信赖，下对不起皇子求学之心，臣不能如此，不敢如此。”
十四头大，对徐元梦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偶尔松快松快又如何，师傅，我想出宫。”
徐元梦严肃道：“阿哥，收了小性儿，皇上身子才好，若叫皇上再因为阿哥不勤读书而烦扰，岂非不孝。”
胤禵被一个个大帽子扣上来，无言，只得枯燥得继续复述，眼见下学的时辰要到了，他二话不说立刻跑出去透气儿，这时，一个小太监连忙小跑而至，“爷，爷！”
“手里拿的什么？”
小太监道：“是四爷打发人送来的。”
“四哥？他能送什么？”胤禵习惯性的抱怨，接过匣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叠着一沓银票，他眼睛顿时一亮，拿出来数了又数，“哎呦喂，破天荒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确定是我四哥送来的？”
“奴才不敢说谎，的确是四爷命人送来的。”
十四俊逸的面上满是乐呵，难得露出几分憨态，“四哥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啊这是？三千两，出手够大方的！”
出来同样透气的几人听到他一惊一呼纷纷凑了上来，十三笑得爽朗，“十四弟，什么东西叫你这么高兴？”
十四将匣子一合，不大乐意搭理他，随口道：“没什么。”
胤裪耿直道：“我们都听见了，你得了三千两银子！谁给的？四哥吗？”
几人眼中纷纷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十三想到自己没有亲哥哥，只能仰赖太子，此刻看到十四还有四哥关怀不免心生羡慕，“十四弟好福气。”
胤裪也点头不止，“有亲哥关照，八哥九哥十哥也喜欢同你一处，不像我们。”
胤禄笑嘻嘻道：“四哥还真放在心上了，十四哥你这是得偿所愿了！”
“谁稀罕！”十四虽这么说，可是看到众人羡慕的眼神，也还是心头舒坦，道：“行了行了，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好好读书！”
胤禄凑上去，黏着他，道：“给我们看看。”
“看什么看，走开。”十四点了下他的头，“想都别想。”
胤禄噘嘴，冲其余几个兄弟挤眼睛。
胤裪憨憨一笑，“十四弟最护食小气。”
十四老大不高兴，“我哪有小气？”
胤裪想了想道：“四哥对你数落最多，你就不愿意搭理他，好赖听不进去，说小气也不对，你是没有气量。”
“十二！”
胤裪觉得自己说的还挺对的，见他生气，疑惑道：“生什么气？气量小就气量小，反正四哥不还是给你银子吗。”
“对，你说的对，我有亲哥给银子，不像你，只能每日抠抠搜搜度日，也只能整日埋头在一些死人的事上，神神叨叨，装模作样！”十四讥笑不已。
“你！”胤裪面上一红，“那又如何，也比无所事事要好！我还是你兄长呢！”
十三道，“十二哥通晓一应礼节，最是有用，人各有志！”
胤裪冷冷点头，“就是，说不准日后能给你用上。”
十四愣了一下，大怒，“你咒我！”
十二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见十四气势汹汹，二话不说赶紧溜了，十四在其身后穷追不舍，“你站住！”
“我的意思是日后可以教导你，你看看三哥闯出来的祸事！”
十三脸色顿时变了。
十四将人揪住，“你到汗阿玛那里说去。”
胤裪有点心虚，道：“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若是三哥没有剃头，现在还是郡王呢！”
十三脸色黑沉得厉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十四见状，心里偷乐一瞬，但是想到此事事关其母，立刻收了笑，“你将十三哥惹不高兴了。”
胤裪看着十三进屋的背影，欲言又止，自知失言，愧疚不已，“的确是我失言。”
胤禄道：“十三哥大度，不会放在心上的。”
胤裪摇头，“此事是我不对，日后我一定好好研习礼仪，十三要是用的上我，我……”
胤禄一头黑线，十四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你够了啊，你是巴不得把所有人送走是不是？”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胤禄看到十二哥呆呆的样子，偏头忍不住发笑，差点乐坏。
作者有话说：
胤裪：吹拉弹奏送兄弟们走，这事儿我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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