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忖度四爷的意思,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联想到才说完二阿哥就说到这事儿,不免惴惴,是不是因为自己给二阿哥讲过商君的事儿所以四爷有此一问,道:“商君严格执法,移风易俗,但也任用酷吏,刑法过重,若能礼与法共用,或可称道。”
戴先生魏先生点头,胤禛看向傅敏道:“所以礼为皮,法为骨?”
傅敏怔住,“奴才以为,不可过于偏重法家。”
“要因时而动?”
傅敏看了眼其余两人,不敢说这话,“敢问四爷为何有此一问,可是……”
胤禛的眼神变得严厉,傅敏立刻不敢再问,“奴才觉得应重礼,而倡法。”
胤禛轻应了一声,戴先生也道:“不同时机用不同的法子,但若论教化人心,还应以礼为主,行王道,感化百姓。”
魏先生也点头,“若是刑法太过,必叫人震悚惶惑,反而使民心生怨,恐不利于朝纲。”
胤禛已经确定,话是弘昀自己说的。
他们都在论礼与法孰轻孰重,但没有说秦王与商君的君臣相得,没有提到为君与为臣。
胤禛忽然笑出来,儿子太过聪慧,他实在爱惜,可是,聪慧太过未免妖异。
三人不解,“不知四爷何故发笑?”
“无事,无事。”胤禛屏退几人,忽叫住戴铎,道:“找个精通卜术的人来。”
戴先生眼神忽然变得火热,“是,小人这就去。”
十一月份的时候,京城出了件稀奇的事儿。
这事儿便是各个王公以及三品以上的在京大员都收到了来自九皇子的邀约。
说是要举行一场拍卖会,众人听着稀奇,若只是拍卖会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帖子上说的含含糊糊,有个叫艾三爷的人。
让皇子们能够为了这么个人开一场拍卖会,他们自然知道这其中自有蹊跷之处,多方打听,有的阿哥没听说过此事儿,而有的阿哥则讳莫如深,比如四阿哥说会去瞧瞧,二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等人则是讳莫如深,越是如此,越显得这场将在十二月举行的拍卖会神秘莫测。
四贝勒府内。
长乐给阿媛理了理衣服,道:“画画上长进了不少,弘昀给你的吃的那些糖豆要记得继续吃,不能停。你记得将这幅图带到宫里去描摹,必要时可以叫皇上看到。”
阿媛好奇问道:“额娘是想让皇玛法看到这幅画。”
“是。”
阿媛道:“额娘想入宫当画师?”
长乐一笑道:“外命妇岂能留在宫廷,但我的确想一展才华,若是日后有什么行猎图交给我画那就好了,说不准我也能流芳百世。”
阿媛听见她的志向深深佩服,但对她困在这其中不能像男儿一般感到惋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面,“额娘,要不我替你同皇玛法说。”
“不要刻意,一切顺其自然。”长乐想到一人,眼神一冷,嘴角勾起。
阿媛道:“惠妃娘娘宣召额娘,是叫额娘画画吗?”她眼神中满是担忧,因为弘昱和弘昀的事儿不知道惠妃娘娘会不会为难额娘。
长乐一笑道:“德妃娘娘护着,惠妃只能耍耍嘴皮子而已。”
她顿了一下道:“不过太子倒是说过太子妃想请我画画。”
阿媛眼睛都亮了,“太子妃想要额娘作画?一定是太子妃也瞧见了额娘给宫中娘娘们画的画了。”
长乐笑而不语,眼神却极冷漠。
城郊处的一个院里,一群人在猛揍两个脸上满是酒晕的中年人。
二人衣服还算干净光鲜,这打了一顿以后洁净的衣服上顿时染了雪泥。
二人在雪地上哀嚎不断,“饶命,贵人饶命!贵人饶命,不知哪里得罪,还请几位明示。”
“还想明示,拿了银子滚远点!”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形干练,露出冷笑,嘴角一侧的一个笑涡明显。
几人出去后,破院里的两人缓缓坐起,紧紧盯着外面,直到确定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不会回来了,赶忙将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什么意思这是,莫名其妙将我们打了一顿,还给银子,这是什么消气的法子不成。”
“给银子就说明我们办了事儿,但打我们就说明事儿没办好。”
其中穿褐色袄子的抚着肩膀,面容扭曲,“什么事儿啊,咱们最近不是还挺受人待见的吗?”
地上黑色缎袄的中年男人酒醒,一向精明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了然,呼出的气体成了白色的雾气,“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卦象不好气不过所以才来打我们的。”
“这由得了我们不成?最近也没算什么不好的卦,那些贵人都信的很。你算的最凶的卦是什么卦?莫不是你将我带累的?”
黑缎袄的人想了想,他们最近都游走在达官贵人之间,不能说十分礼遇却也是十分的尊重,实在想不通哪一个竟趁着将他们喝醉将他们一顿好打。
忽然他眼神一亮,一拍额头,“我知道是谁了。你醒醒,醒醒,起来,地上凉,说说你最近去过哪位贵人府上?”
……
胤禛立在兰雪堂边儿上听着弘昀读书,默默地立了一会儿,腿边的弘时一个劲儿地拽他的裤子。
他瞪他,弘时莫名得瞧着他满脸的无辜,“阿玛。”
胤禛给苏培盛使眼色,“将他带到书房去,那一盘糕点。”
“是。”
屋中传来弘昀朗朗的诵读声,不一会儿傅敏开始讲解书中的内容,弘则时不时发问。
他略微皱眉,以往他们读书,无非是读、背与抄写,像这样频繁发问从未有过。
他也以前也因此训斥过弘昀,弘昀只道,若是能快速找到门路,为何要在外面逡巡不顾呢,不能仅靠自己了悟,那样太慢了。
他不认同,博学慎思,不思则殆,岂能全靠师傅讲。
弘昀只说人的天分是不一的,有的人开窍晚,需要将他拉一把,使之穿过狭小的路径找到洞口,看到学问世界的桃花源所在。
胤禛记得自己将他训斥了一遍,他总是这么好辩。
但……也着实聪慧听话,而且顾及手足,请求他空闲时能够教教弘时。
所以他将弘时接到了他的院子里,但人的天分是不同的,弘时虽然年纪还小,但一点瞧不出聪明样,弘晖回来的时候他也考较过他的学问,虽然大有长进,可是与弘昀比起来,实在差得远。
若论勤学,弘昀更甚。这样好的孩子……
他眼神变得莫测,心里头起了一层躁怒,直到海保回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生气,“那两个打死没有?”
海保一听这话就知道主子还在气愤中,“打得几天下不来床。”
“该!”胤禛恨恨道,“那个戴铎一点用都没有,弄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认识了那么多人,结果呢,全是没用的骗子。”
海保安慰道:“爷说的是,术士不可过信。”
胤禛很苦恼,要不要不要叫弘昀学那么多了,又是传教士,又是儒学史学,“傅敏上完课你将他叫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弘时发出咿呀声,看着他,“哥哥,回来。”
“你哥还在读书呢,你赶紧长大,还是一副憨样。”胤禛嫌弃地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
话说那两个挨打的人在熬过了第二天后,就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八爷府。
胤禩正为近日老十三个都不来他府上走动而苦恼呢。
十四现在跟着老四在户部做事,老九在忙他的拍卖会,老十在帮老九,他身边一下少了三人相助,顿时陷入无措中。
而那些对他颇有好感的王公大臣虽还是常来常往,但没有三人帮忙笼络,竟逐渐有了几分萧索的意味来。
八福晋道:“要不我找个由头请九爷几人过来一叙。”
老八摇头道:“老九正铆足了劲儿要弄出一番成绩来,他若是成功,日后说不准真能为朝廷开一个什么商行,到时对我也有利,我找个时机多去他那几趟。”
“是。九爷几人与爷自小的情分,他为人仗义,在人情世故上不拘小节,怕是被绊住了。不过十四爷那里倒是真的疏远了几分。上回我进宫给额娘去请安的时候看到了四爷与十四爷,两兄弟间亲密无间,像是往日与爷一处时候的样子。”
八福晋有点担忧,“四哥如今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你说十四会不会……”
老八眼中有轻微的愁绪,很快一扫而散,道:“四哥与我们毗邻而居,也常走动,想来不至于彻底倒向太子,只是老九似乎与老四关系越发好了。”
八福晋道,“等到休沐,我请几个弟妹来。”
老八点头,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爷,张真人刘真人来了。”
“哦?”老八温和道:“这二人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请他们进来。”
总管道:“奴才瞧着那二人似乎挨了打,受了伤。”
作者有话说:
张明德:我可是名留青史的大师啊!
胤禛:被汗阿玛处死的那个吗?
今天一章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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