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书雅当然不可能觉得席昭是在真心实意地劝她,她只认为对方是在挑衅自己。
但是可恨的是，她方才通过考验的确掺了水分。同时也想明白，如若不是今日伏翊在这里,掌柜或许都不会让她虚假地通过这个考验。
光是凭借他将伏翊的丹药私自卖出去这件事就足够让伏翊与他结仇，何况掌柜的因为这本书赚得盆满钵满，有多少因为这本书光顾的客人来到这里他就赚了多少钱。往日也不一定从来没有一人猜对过,不过是掌柜的舍不得这个活招牌罢了。
而今日他居然肯把书推给她,无非是认为自己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替他挡住伏翊的指责。但是他们都错了，伏翊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林书雅虽然不甘心被席昭“挑衅”,但是她更不能容忍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戏耍。
她最后气急败坏地给掌柜留下一句：“你敢戏耍我，给我等着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对于从小被吹捧着长大的城主女儿来说，今日林书雅是实打实地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她也没脸再提什么自己通过考验,她不是蠢人，席昭说她能“通过考验”只有两分靠自己，剩下的则是掌柜的和伏翊的功劳。那颗最后莫名其妙动了动的丹药定然就跟伏翊有关，自己当时急于求成脑子没转过来，现在想来也只有伏翊能做到不露声色地搞小动作。
而自己不仅没第一时间看出来，还装模作样地到二人面前炫耀,林书雅现在恨不得赶紧离开他们面前,短时间内是绝对不想再见到他们的。对她来说,面子比天还重要。
而掌柜自林书雅甩出那句话后面色完全灰白,这下他可谓是两边都不讨好,他彻底完了。
伏翊看见他表情变化，扯了扯嘴角,走到他面前俯身对他说：“难不成，你认为我还有可能饶了你？”
伏翊将方才围在林书雅身旁的那两个人随手打了出去,方才将席昭的手拍开的那人摔得格外严重，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她出手的那只手臂恰好被摔断，躺在地上哀嚎了半天。
书局其他顾客早就在林书雅上门的时候全部离开了，而将最后两个闲杂人等清理走后书局的大门紧紧地合上，外面再也瞧不见一丝动静。
席昭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伏翊划为了自己人的范围，她并不想要这个特殊待遇，便开口问道：“我不能出去吗？”
伏翊一眼就看出她这是嫌麻烦，毕竟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全部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伏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说：“你不用走。”
“我可以走。”
“你不能。”伏翊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说得太委婉。
果然，席昭顿时不闹腾了。伏翊松了一口气，有种终于制住了熊孩子的成就感。
然后就见席昭走到一旁，将那本被争抢的《灵气回路大全》轻轻松松地拿下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伏翊看着她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
虽然她的行为已经表明她绝对能通过自己设下的考验的能力……但是她这也太自然了吧？
伏翊叹了一口气，将思绪拉扯到正事上面。
他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笑意不再，眼神里仿佛冻了千年的寒冰，他漠然道：“你如何知晓‘祭灵’？”
掌柜脸上肉眼可见的慌张，他结结巴巴地说：“祭、祭灵许多人都知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小刀插进墙上，一截小指头掉在地面，血还在往外流。
“你撒谎。”伏翊冷漠得不似活人，掌柜面露痛苦，而伏翊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说，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掌柜咬咬牙，还是坚持道：“我、我就是听别人谈话时提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是整个手掌。
即便是九重天的修士，手掌被人整个砍掉也是很难恢复的。
掌柜呼吸急促地看着伏翊，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实话的话是真的会被他杀掉的，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坚持都没有了意义，他快速地开口，生怕晚一息自己就被伏翊给杀了：“是山长老，是山长老说的，他说顾家其实有圈养祭灵的习惯，有时候会把家族内的小孩子当成祭灵来养，我便以为这个女孩是您的祭灵，是我眼拙，我再也……”
这回，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当然，头颅掉了也是没有办法接回去的。
掌柜到死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伏翊毫不犹豫地杀掉。
伏翊盯着掌柜的尸体，死死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消散殆尽。
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面带笑意地转头望着席昭，“方才吓到你了……”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席昭的一双眼睛依旧紧紧地黏在书上，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伏翊感到有些无奈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场景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
他一挥手，掌柜的尸体便化为了粉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让他的手指和手掌再次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它们介不介意跟头也连在一起。
“祭灵是什么。”席昭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她恰好将符修的章节看完，于是施舍了一点目光给伏翊。
伏翊僵在原地，本来已经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
不，不能放任它，要控制，控制……
“你是不是……回路受阻？”席昭很快就将刚刚才学到的东西用在伏翊身上。
她能看见伏翊方才身上的灵气突然开始乱窜，不过从它们窜的位置来看似乎在这之前也没有多安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一个地方的回路被灰蒙蒙的东西给堵住了。
席昭看向他的眼睛。
伏翊一愣，心里那股气莫名其妙地平静了下来。
“你能看见的对吗。”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如果你说的是你的灵气回路，”席昭神色淡淡，“能。”
伏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里说的话让席昭脸色一变：“你可能是我的妹妹。”
席昭完全不知道这样一句没有任何逻辑的话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呼吸都急促了些：“我有哥哥。”她甚至加重了语气。
伏翊却看似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点高兴：“啊，那更好了，我应该是你们二人的哥哥。”
席昭看着油盐不进的伏翊，少见地急了：“我哥哥除我之外没有别的亲人。”这句话是席暝自己亲口说的。
伏翊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似乎容易产生误解，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或许是我家族旁支的后代，所以我也算得上是你们的哥哥。”
席昭看着他，吐出两个字：“顾家？”
伏翊沉默了一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是。”
生怕席昭再问下去，他赶紧说道：“我现在与顾家没有关系，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与你之间的联系。”
他看着安静坐在凳子上的席昭，心中感叹，怪不得自己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原来跟自己有血缘关系。伏翊痛恨自己身上流的顾家的血，但是这一会却奇妙地感觉到了一丝联系。
席昭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不是顾家的人。”
“你是。”小孩不知道真实情况也情有可原。
席昭看出他肯定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但还是垂死挣扎，甚至违背了自己向来不爱重复说一件事的原则：“我真的不是。”
“你是。”伏翊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
席昭：“……”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跟哥哥相依为命时，脾气极好的哥哥被自己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时隔多年后，席昭终于明白了哥哥那日的感受，却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你想知道‘祭灵’是什么吗？”在伏翊（自认为）将事情说开之后，他主动提起了这两个字。而这时他的情绪依旧不太好，但是仍然在勉强自己笑得和善一些，不要吓到席昭。
席昭沉默：“你不想笑可以不笑。”
伏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席昭：“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她并没有戳别人伤疤的喜好。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祭灵”对伏翊来说不是一个好的词，席昭并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听上去也并非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
伏翊沉默了一会，在席昭已经低下头继续看书时，他还是开口了。
“祭灵的作用，跟鼎炉相似。但鼎炉一般是一些体质特殊的成年男子女子，而祭灵则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有些人会用特殊的方法强行将小孩子豢养成祭灵，在他们成年之前便将他们的一切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包括灵根、灵脉、修为。小孩比鼎炉好找，祭灵也比鼎炉好修炼，但是几年前此事传到剑尊阁下耳朵里，之后此事就被剑尊阁下勒令禁止了。”
“看来，此事并没有完全被禁止。”席昭说。
伏翊笑了笑，“不，剑尊阁下的命令无人敢违抗。顾家之前豢养祭灵的习俗早就被禁止，而其余人也不敢再冒犯剑尊阁下的底线。”
剑尊，从伏翊的话里就能听出这人在九重天的分量有多重。
既然此事已经在九重天被禁止，那方才掌柜为何会下意识地认为席昭是伏翊的祭灵？
伏翊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席昭也颇为“识相”地没有再问。
一时间，伏翊看席昭的眼神越发和善。他已经在心里将席昭当成了自己的旁支妹妹，抛开其他不谈，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跟自己那群恶心人的“亲人”比起来，席昭实在是太乖巧了。
“这书你先看着，我还有更多这种的，后面再拿给你。”被争抢的东西在伏翊眼中其实算不上太重要，至少跟席昭比起来，现在在伏翊心里还是刚到手的妹妹跟令人在意。
席昭听了这话果然眼前一亮。
伏翊见此忍不住心痒痒，轻声哄骗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把书给你。”
然后就看见了席昭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伏翊：“……嗯？”
席昭眼神闪烁一番，最后好似是放弃了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注意力再次收回。
这人好可怜，听不懂人话。
都说了不是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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