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罗文是天帝？
在席昭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明随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判断。
首先，依照他对天帝的了解，即便他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也断然不可能露出这样的神态,这样丑陋的，不堪的，与清风高节的天帝完全割裂的人,怎么可能是天帝？
九重天见过天帝的人其实并不多,有过交流的就更少了，而明随恰好是这其中唯一一个与天帝有密切往来的人。纵然九重天都知晓天帝才是九重天至高无上的象征,但其实大部分事务都是明随处理,天帝有时甚至并不过问这些事情。
就在明随的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候，席昭却没有任何的动容，甚至在罗文惊讶后随即露出嘲讽的神情时也依然镇定,眼睛里的认真让人无法忽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用看罗文的眼神看眼前这个人。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甚至刻意说‘你是个野种’这种话，以为这样就能伪装得天衣无缝，我完全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因为你知道我已经从师姐那里知晓，我根本不是被某个修士孕育出来,而是由剑尊的精血与万灵树融合诞生,‘野种’这个说法自然也不攻自破。倘若你是罗文,你自然不知晓万灵树的存在,但你若是天帝那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席昭顿了顿，似有些困惑,“你真以为我会这么想？还是说你有更加有力地能证明你是‘罗文’的证据还没有拿出来？”
她一副“让我来好好听听你的借口”的姿态，让在场的无论能不能说话的众人皆哑声。
也许连席昭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审判者”的位置，而对方则是被她抓捕的囚犯，她已经知晓对方就是犯下种种罪行的主犯，但此人十分狡猾，将所有证据隐藏了起来，所以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拿到证据。
而纵然她机敏聪慧，但对方实在过于狡猾，即便听了席昭这番话罗文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甚至无聊地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说：“行了，你还有什么话赶紧说完，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不，这绝对不可能是天帝，天帝就算是再怎么堕落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
“你赶时间？”席昭问。
“当然。”罗文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跟你叙旧的？我要让你在痛苦之中死去，在你那些所谓的，你真心相信过的人面前死去。我会让你被心魔吞噬，像我一样，在水深火热之中，在所有人的唾弃之中卑微、肮脏地死去，我要让你永远都擡不起头来，要你死了也遗臭万年！”罗文双目变得通红，隐隐有几分魔气溢出。九重天没有魔气这一说法，魔根本到不了这里，但那种陌生却危险的气息却让在场没有见过魔气的众人瞬间警惕起来。
“我要……杀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罗文突然暴起，身上魔气肆虐，将席昭的手脚束缚得无法动弹。席昭本就无法在这里无法动用自己的力量，罗文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控制住她，一把巨大的刀在他身后成型，带着凌厉的杀意。
在众人目眦欲裂中，那把刀狠狠地贯穿了席昭！
“……”
四周静默无声，无人知晓有多少悲鸣被掩盖住，鲜血从席昭的口鼻涌出，她是实打实地遭受了这一击。无法动用灵力治愈自己，席昭几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她的手脚不自觉地抽搐，但很快便以一种十分扭曲的角度弯折，以这种惨烈的方式停止了颤动。
席昭眼前一片模糊，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朦胧之中她看见罗文突然不知道从何处拖了一个人出来，掐着她的脖子对席昭说：“席昭，你看这是谁？你不会已经把她给忘了吧？”
被单独拎出来的闻越清发觉自己能说话后第一时间急切地朝席昭问道：“阿昭，你没事吧！”
席昭耳朵里也流出了鲜血，闻越清的声音在她听来十分模糊，她也看不见对方的脸，但闻越清极佳的视力还是能看见席昭微张着嘴，口型是“师姐”。
闻越清双目通红，她自小性情坚韧，自记事以来从来不曾落泪过，此刻却觉得那股酸涩快要夺眶而出：“阿昭……”
“大师姐，你还是那么维护她。她席昭凭什么啊？我真的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她一个废物，你为什么一直关照她？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越是关照她，我们就越想欺负她吗？”罗文突然阴森地笑了，神志不清道：“都怪你，都怪你大师姐！如果不是你那么关照她，我也不会注意到她，我就不会去欺负她，我就不会……不会因为嫉恨她而和魔族勾结，我也就不会死。大师姐，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我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罗文死死地掐着闻越清，眼神却是看着席昭的方向，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大师姐死了就好了，大师姐，你对弟子们那么好，肯定愿意为了我去死吧？你死了，我就不恨席昭了，哈哈，谁让她居然去了九重天，我杀不了她，怎么办，杀不了她我永远不得安宁，那么大师姐，你替她去死吧，你替她死了，我就放过她……”话虽是如此，但是闻越清背对着罗文，看不见他眼里的怨毒，明显没有任何想要放过席昭的想法。
但这番话的确被闻越清听进了耳朵里，视线中席昭身上的伤口还在增加，那把插进她身体里的大刀轻轻地颤动着，仿佛要将自己从席昭身体里拔出来，但与此同时席昭身下形成了一个血泊，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师姐别听他的。”席昭虚荣但依旧能听出来气愤的声音传进闻越清的耳朵里，闻越清却是一惊，因为她很清楚席昭方才嘴巴根本没有动。
而此时，本来在默默承受这一切的席昭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说得没错，你杀不了我。”她唇色苍白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连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但仍旧用尽全力在试图说完一整句连贯的话：“你杀不了我，所以你只能借旁人的手杀我，为此你选择了你的第一个合谋对象，剑尊身边的亲信，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杀掉我，因为这不仅可以灭了我，也能替你自己教训剑尊，那个你一直以来厌恶的，嫉恨的对象。”
说完这句话话席昭不得不停下来小口小口地喘气，微弱到极点的呼吸让人心惊胆战，害怕她下一秒就要断气，但她很快稳住了，甚至不知是不是错觉，脸色似乎比方才好看了一些。
“但是仅仅是一个亲信背叛，自然是不够抵消你心里的不满。于是你一边在剑尊面前假装对九重天诸多事务不感兴趣，一边又在私底下联系世家，让他们认你为主，供你驱使，这一切只需要你从手指缝隙里漏一些小恩小惠即可做到，并且同时还可以给剑尊添乱，一举多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才是九重天真正的主人，而非是剑尊。但是很可惜，九重天的众人还是更加信服剑尊，而你天帝，却好像已经被人给忘在了脑后。”席昭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否则，你就不会只说动了华家和顾家做你的走狗，因为其他世家和宗门根本不搭理你吧。”
“毕竟一个开口就要他们去与剑尊为敌的天帝，谁敢相信呢？”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否则天帝的名声不可能到他们进入这里之前还很好，那些人都把天帝当成了邪修骗子。
毕竟，天帝怎么可能做这种肮脏下贱的事情。
“你以为的，真正相信你的世家，也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他们听你的话也只是因为他们本身就跟剑尊有冲突，即便你不是天帝而是任何一个想要与剑尊为敌的人他们也会欢迎。不过这一切在他们知晓你真的是天帝之后就变了。”席昭顿了顿，“你以为，他们当真会保守你的秘密吗？”
“与低劣之人为伍自然低劣。你觉得我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
席昭幽深的双眼盯着“罗文”，此刻，祂脸上属于罗文的神情完全消失不见，与方才被罗文的魂魄主导不同，这具本来就是幻化而成的躯体已经彻底易主。
至于罗文，已然在席昭方才说话的时候悄然无声地灰飞烟灭，天地之间再也找不到与他有关的任何一丝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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