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
“好。”桑绘莞尔,“那就只告诉我一个吧。”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前，傅绪州站在原地，唇角缓缓勾出一丝弧度,他下意识擡手摸了摸桑绘抚过的眼角，上面仍有淡淡的余温。
“好吵。”
他忍不住轻声在内心向渊物说。
冷静下来的渊物：“你嫌我吵？”
渊物生气。
“你知不知道,她如果把你的事告诉她家里那个洲主哥哥，或者是鉴灵院,你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吗？我是为了你,你居然嫌我吵？”
渊物越说越难过。
可恶啊！
好好的渊主，怎么脑子一个比一个不正常！什么时候天道也能赐给渊地一个正常的渊主啊！
它要求不高的！呜呜呜，脑子正常点就好，它不奢求渊主能带领渊地统一世界，呜呜呜。
“没有说你。”傅绪州眉眼弯弯,望着桑绘的背影，眸光熠熠生辉,他小声在心底对渊物道,“是我。”
是这颗心，太吵了。
渊物沉默。
渊物崩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道啊！渊主啊！
桑绘走了没多远，察觉傅绪州没有跟上来，回头看向他,眼神疑惑。
傅绪州轻笑着，擡起脚步，几步便走到了桑绘的身侧，桑绘平静地收回视线，没问他为何不动,目光扫视四周。
忽地她目光一定，擡步向被积雪压垮的房屋走去。
“柳家村从前遭遇怪病,死的死搬的搬，这里应该空了十多年了。”
这里没有一丝人烟，除了已死的渊物，就只有积雪。
桑绘俯下身，在被压塌的屋舍旁里拾起一只耳饰，盈盈雪光中，一抹淡淡的青蓝色在空中摇曳，桑绘端详了片刻，将其收起。
这是她买给林丹卿的。
果然，林丹卿是因林老的消息来到柳家村，而后才失踪的。
这渊物修为并不高，能尚存在这里，说明林丹卿和林老都是在还遇到渊物时，便遭遇了意外。
“主人。”桑绘还在沉思，十方倏然出声，“我来过这里。”
桑绘眸光微动。
“微生山带我来过这里。”十方再次开口补充道，“这里有一座空潭，无水之潭埋龙骨。”
据说，在万年前，最后的龙族将自己的骨埋在了空潭，而身体则是消归天地。
龙骨的传闻不知真假，但苍祁空潭的确是存在的。
百年前，微生山少年时期，意气风发，也曾带着十方来探寻这空潭龙骨。
微生山生来受天道厚爱，那趟游历，不出意外，他找到了空潭，并带着十方，深入空潭。
“空潭……”桑绘喃喃道，半晌，她似是下了决心，侧眸看向傅绪州，“你要留在这吗？”
“你要去找龙骨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桑绘一愣，眉宇一蹙，有些疑惑：“你要龙骨？”
傅绪州迟疑：“我的身体，医修是治不了的。”
桑绘只是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傅绪州的眼、骨、血都被封印在了渊地，即便是渊境的医修也不能凭空为他造出这些来，想要恢复，只能寻求其他的替代品。
想到这，桑绘向十方问道：“微生山去的时候，龙骨还在吗？”
“当年微生山并未进入空潭深层，空潭方话语一顿，“不过他的确隐隐察觉到了龙骨的气息，而且，微生宣为我重铸的身体，材料里应该有万年龙鳞。”
言外之意，不用再多说，桑绘自然能懂。方才她挥动十方时，天际那道与十方共鸣的金光与龙吟，恐怕就是龙骨了。
桑绘瞥了眼傅绪州，傅绪州正仰看着苍茫的天空，眼神平静，感觉到桑绘的视线，他垂眸，眼眸真挚。
“你需要的话，我不会拿的。”
桑绘挑眉，奇怪地回了句傅绪州：“我什么时候说我需要了？”
傅绪州神色微怔。
“你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桑绘说完，倏然意识到她还没向傅绪州解释为何来这，她正要开口，却见傅绪州兀自点头，乖乖顺着桑绘所指的方向探查去。
桑绘咽下唇边的话，索性不再看傅绪州，继续朝十方询问：“怎么去空潭？”
十方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
桑绘：？
十方无奈地解释：“微生山受天道青睐，做事向来有气运加持，当年我们一进柳家村，便自动传送到空潭面前了。”
完全不用寻找。
一切机缘主动送到眼前。
桑绘抿唇。
系统瞬间察觉到桑绘的意图，他惊恐出声：“绘绘，你不会又要用积分吧？这可不行啊！虽然我们这次任务积分是可以翻倍，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你自从来了这个任务世界，起码花了以前七八个世界的积分！”
桑绘有些心虚，她摸摸鼻子，刚想哄哄系统，还没来得及开口，十方再次出声：“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系统瞬间瞪向十方，眼底满是欣喜，期待着十方能说出个什么，避免桑绘再掏出积分。
十方刻意忽视着系统的眼神，平静阐述：“要想开启空潭，气运的确很重要，微生山当年是受天道青睐的天道之人，但这样的人你身边也有一个。”
桑绘立即反应过来，她倏然侧眸看向走到不远处的傅绪州，傅绪州缓步走在雪地上，脚步轻慢，沙沙的雪声传到人耳，无端让人感到放松。
望着他，桑绘感到一阵荒谬。
她沉默半晌。
“你说傅绪州……”她缓缓道，语气中略带迟疑，“是天道之子？”
被陷害，被背叛，被剔骨剜心，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桑绘真的觉得有些荒谬，不是，天道之子的定义什么时候背着她更新了？
灭世因素和天道之子融合的前例倒也不是没有，但那些天道之子，给桑绘的感觉大多像是被宠坏了的熊孩子。
动不动就“我要杀尽天下，为xx陪葬”，动不动就“没有xx的世界毫无意义”……
和傅绪州完全不沾边。
十方却极其笃定：“他是。”
十方在第一次见傅绪州便有所感觉，只是当时的十方还只是一缕残缺的灵识，看不真切，微生宣重铸十方剑后，它才能看清傅绪州身上的气运波动。
那样的气运，他只在微生山的身上见过，只是较微生山，傅绪州身上的气运有明显薄弱许多，甚至到了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地步。
这不对。
如果傅绪州的气运从一开始就那么淡，那当时只是灵识的十方根本不会察觉到他。
十方在流月湾便察觉到傅绪州，说明起码在流月湾时，傅绪州身上的气运还很昌盛，是能与当年的微生山相比的程度。
傅绪州如今的气运，一看便是被剥削过的，天道赋予的万千祝福，被一层层剥削，直到露出那只剩一个“天道之子”称谓的人，直到露出那什么都不剩的可怜人。
从天道之子沦落为比凡人还凄惨的存在，没人会不怨不恨吧？
而怨和恨，是天道摒弃的情感，是绝不会得到赐福的情感。
“有人想把他拉下来，然后彻底毁了他。”
桑绘明白了，她轻笑一声，眸光微沉，“还真是狼狈啊，傅绪州。”
她轻叹一声，阖眸，手指轻轻搭上眼皮。
系统见状小心翼翼试探：“绘绘？”
十方不语。
桑绘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她只是静静阖眸，感受着清冽的风拂过耳尖，静等着心头那莫名的情绪随风冷下。
不远处，是傅绪州温和的嗓音：“桑绘，这里……”
他话音未落，便转身看到桑绘捂着眼阖眸不语的场景，傅绪州心神在刹那间动荡，他不顾自身，快步走到桑绘身前，语气焦急。
“是眼睛不舒服吗？”
桑绘顿了顿，睁开眼：“没有……”
却见傅绪州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条白布：“双眼若长时间直视雪色，或许会有不适，这条蒙眼纱我还未曾用过……”
桑绘不语，她接过眼纱，垂眸打量着：“为何随身要带着这种东西？”
“我这双眼是假的，偶尔会……”见桑绘沉默不语，傅绪州似有所感，他顿了顿，轻笑，语气温和，“别担心，起码我还能看见，不是吗？”
桑绘握住手中的眼纱，在心底默默叹出一口气。
“罢了。”她对上傅绪州的视线，转移话题，“你方才说那里怎么了？”
见桑绘不愿多言，傅绪州也敛眸不再追问。
“那里似乎有人的脚印。”
桑绘蹙眉：“去看看。”
傅绪州所说的地方距离桑张所在并不遥远，几步路便到了，桑绘俯身打量，的确是人的脚印，却只有几步，桑绘擡眸环顾四周。
“桑绘？”
身后倏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桑绘猛地回头，迎面撞上南善渊怔愣的神情，双眸瞬间警惕起来。
南善渊神色也明显不对，他虽面上带笑，也打量的目光不断：“你怎么在流溟秘境？”
桑绘挑眉：“我们在苍祁。”
南善渊一愣，下意识捏碎腰间的玉牌，打算退出秘境，可直到玉牌粉碎，他眼前的场景也没能切换，他沉默半晌，耸耸肩。
“看来流溟秘境和苍祁有连着的地方，估计是传错地方了，不过，你来这干吗？”
桑绘不语。
南善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假的，要不我说几件你小时候的事，你鉴定下我？”
“不用了。”桑绘轻笑一声。
南善渊身上还有她从系统商城买的蛊，方才用源力查了查。
“你……嘶，傅绪州？”南善渊刚想再问桑绘，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身侧还有个人影，而那张脸，南善渊不久前还见过。
“丹卿失踪了，我来找她，不出意外，应该在空潭。”桑绘径直忽略南善渊奇异的眼神，解释道。
“空潭龙骨？”南善渊立刻反应过来。
流溟信奉龙神，龙骨却遗落在苍祁，这事很多流溟人都知道，只不过始终没人真正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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