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骸
苍白的月光将大地蒙上一层薄纱,无名洲的深夜寂静得只能听见呜咽的风声。
空明心振动双翼,落在桑绘肩头,她用两只芝麻绿豆大的眼睛看着桑绘,偶尔侧脸静静梳理两翼的羽毛,她将这样安静地待在桑绘的肩头,始终没说一句话。
一人一鸟就这样沉默地走回了林丹卿的住处。
一夜好梦。
翌日,天光刚刚破晓,林丹卿收下的学生——林知安便敲响了桑绘的房门,方到桑绘腰间的女童见房门打开,努力仰着头,脆声开口。
“绘绘姐姐,常洲主过来了,他说想请你过去一趟。”
桑绘俯下身:“你老师呢?”
“老师一早就出去了,我问她去做什么,她没告诉我,但是老师嘱咐,让我看着你把早饭吃完。”
桑绘想了想林丹卿走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那我们现在去吃饭。”
林知安脸上有些犹豫,她无意识地抓住桑绘的衣角,稚嫩的面容充满了纠结,桑绘敛眸,看出了她纠结所为何事。
于是,她再次俯下身。
“老师和洲主,哪个更重要呢?”
对于这个问题,林知安毫不犹豫:“自然是老师。”
桑绘笑着摸了摸女孩子的头,林知安脸上露出隐隐约约的明白,想通了后,她抓着桑绘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
“那我们快去吃饭!”
而站在木门前,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桑绘出来的常洲主神色愈发尴尬,眼看着林丹卿附近居住的百姓将要推开大门,他一咬牙,径直跨进了院内。
干净整洁的小院内,幽幽的饭香飘散在风中,常洲主鼻尖微微抽动,面上略带迟疑,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寻着饭香走了过去。
狭窄的屋内,女孩稚嫩的声音不断响起,常洲主眸光微动,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清晰地看见桑绘含笑的面容。
常洲主望着,忽地有些恍惚,他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林知安不经意地转过头,看见了他,刹那间,她下意识直起身,心虚地眨了眨眼。
桑绘随意舀了勺粥,清甜的粥顺着食道缓缓入腹,温热的感觉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
常洲主回过神,缓缓勾起唇,含蓄有礼,他向桑绘颔首,接着擡步走向几人。
随着常洲主的脚步逐渐逼近,林知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不安地攥起了手。
身后,是桑绘温和的声音。
“知安,坐下吃饭。”
林知安却是忽地想起了老师的嘱咐,小小的女孩此刻背负了巨大的勇气。
老师交代的事情,她必须要做到!
她挺身站在桑绘身前,死命仰着下巴对常洲主佯装硬声:“不可以!老师说了,绘绘姐姐必须吃完饭!”
常洲主一愣,下意识想要擡手抚摸林知安的头,林知安自认自己是有骨气的,娇小的身子像条泥鳅一样,滑溜一下从常洲主手中脱离,继而接着瞪眼看向常洲主。
桑绘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她将勺子放下,起身擡手按住了林知安的肩膀,林知安感受到肩头的重量,疑惑地回眸。
桑绘笑靥明媚,语气温和平淡。
“常洲主,我们走吧。”
接着她又轻声对傅绪州说了几句话,笑着摸了摸林知安的头,才随常洲主离开。
林知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迷茫地看向平静收拾残局的傅绪州,眼神充满了疑惑。
而傅绪州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还吃吗?”
林知安下意识摇摇头。
傅绪州点点头,将她的碗也收走了,独留林知安站在原地,茫然地挠了挠头。
常洲主特意挑了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一路上,旁敲侧击着桑绘,可桑绘始终面带笑意,答非所问。
常洲主迟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焦躁,他死抿着唇,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桑绘似是随意地瞥了眼,内心感到好笑。
143的弟弟,居然会是这样将心思明晃晃摆在台上的人,真是和143没有半点相似。
她拢了拢垂落脸颊的鬓发,微微眯眼看向天空,飞鸟惊起,树叶震颤,一片叶子正正好落在桑绘身前。
桑绘淡淡垂下眼皮,脚步停顿,在前面走着的常洲主从思索中抽离,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停顿,他皱起眉头,回看向桑绘。
“怎么……”
话语未落,桑绘脚尖一跃,将常洲主一把拉到身侧,常洲主身子受到惯性,下意识后倾,露出惊慌的神情,他头高高扬看向天际,寂静的林中肃杀之气倏然而起。
藏匿许久的客人终是暴露了她的杀意。
一道凛寒杀意随着飞叶袭来,桑绘擡手虚虚一握,乌黑的长剑霎时出现在她皙白的手中,纤长手指向上一顶,长剑瞬时出鞘,凛冽的寒光反射出明光,桑绘不慌不忙,只是轻微将剑反手一挽,飞叶瞬间被斩为两分,无力地飘落在地。
桑绘松手。
常洲主无助地捂住心口,剧烈的心跳声好似它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脑海思绪极速飞转,最终他将目光定在桑绘娇小却又凛然的背影,她将十方背在身后,刚刚能容常洲主打量,常洲主望着桑绘,望着她负在身后那把剑,眸光满是欣喜。
果然!
果然!她就是微生雀!
这把剑,他是不会忘了的!
这把剑,是微生山的!昔日姐姐与微生昭同在无名洲时,微生山曾来访过,当时他背的就是这把剑。
他是不会认错的!
常洲主的所有心思都挂在桑绘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然降临,蠕动的树藤骤然从地面抽出,桑绘随手挥出一剑,将树藤斩断,眼神漫不经心看向常洲主。
常洲主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人被树藤倒吊着,桑绘微微挑眉,看着常洲主忽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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