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想提起以前,“往事已矣,不必再说。”
福晋大为失望,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与勤劳操持,还是比不过他与李氏的恩爱际会,“妾身告退!”
屋中一空,胤禛揉着额头疼,他现在体会到汗阿玛的痛苦了,这才两个孩子他就已经烦扰至此了,想来皇上是成倍的烦恼。
苏培盛进来,小心翼翼道:“爷,头还疼吗?奴才叫人煮了些解酒汤。”
“你去把李氏院子里的杜鹃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苏培盛赶忙叫人去传人。
很快杜鹃来,顶着四爷沉冷的视线将昨个儿和今儿早的事儿一一道来。
胤禛简直要笑了,这是不动脑子则已,一动脑子就坏事,他以前怎么没看出福晋是个傻的,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都要做。
“侧福晋好心思,将福晋耍得团团转。”
杜鹃不敢辩驳,却也忍不住道:“还好画没有事。”
“告诉李氏,福晋近来身子不舒坦,府中事宜会交给耿氏和苏氏,她若想担,自来找我。”
杜鹃不敢露出喜色,若是府中大权能落在侧福晋手上,侧福晋也不必处处看福晋的脸色。
“是。”
“下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叫来苏培盛,忍不住问他,“我对弘晖与弘昀,差别很大吗?”
这话苏培盛如何能答,他一贯的人精儿,否则也不会在爷和福晋与侧福晋之间周旋了,“两位阿哥性情不同,一个端肃一个活泼,端肃的能担担子,活泼的能愉亲。”
胤禛忽然笑起来,看向他,“你会说话。”但是……说错了,能扛事的是弘昀。
福晋说他对两个孩子不同,可两个孩子待他也全然不同,一个见了他恭恭敬敬,一个却亲昵无比,他对着弘昀也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父亲的威严。
不过……他还是被福晋的话触动了。
两个孩子不同,所以额娘对他和对十四也不同,懂事的那个再懂事,也总是失落的。
可是弘昀又做错了什么,但凡自己得了什么,都会想着弘晖,给他也要一份,多懂事,多贴心。
这样的兄弟情义在皇家亦难得,更是他不曾感受的。
是不是老八也是这么对其余几个弟兄的,所以叫他们死心塌地跟着?
胤禛不解,不过不重要。他如今只是个贝勒而已,他没有汗阿玛那样的忧愁,两个儿子都很好,他都爱,“将弘昀弄过来,我还要拷问他。”
苏培盛忙应声而去,弘昀正在屋里同弘时玩儿呢,他睡了一觉起来,浑身酸疼,今儿是吃了苦头了。
弘时窝在床上,“哥哥,读,读——”
“读什么?”他看了一眼书上的花鸟图,这是这个时代给孩子用来认字的图书,图画旁边标注了字,用来认字识物的,都是黑白的。
“鸟。”
“鸟。”
“这个是青菜。青菜,就是我们平日里吃的东西。”
弘时点头,指了指
“龙?你从哪里见过龙?”弘昀可好奇了,“什么是龙?”
“我是龙。”
“你是龙?谁给你说的?”弘昀琢磨了一下,不会是阿媛和长乐,“是下人说的?嬷嬷给你说你是龙?”
弘时点头,“我是龙,是皇孙!”
弘昀点他头,“你是皇孙,皇上的孙子多了去了,还龙,龙!哪有那么多龙。”
郑进忠进来,“阿哥,苏管事说主子爷叫您去伴月居呢。”
弘昀下床穿好鞋,抽了口气,将弘时也扛在了肩头,“一起去看阿玛去。”
苏培盛道:“爷喝了酒,这会子头疼。”下意识地看了弘时一眼。
“叫阿玛看一眼弘时。”他现在不到西院,弘时都见不到阿玛。
“奴才抱着阿哥。”苏培盛赶忙将孩子接过,一同去了伴月居。
到的时候胤禛已经靠在床上打起了鼾声,桌上放着半碗醒酒汤,鞋子衣服也没拖脱,弘昀低声道:“阿玛睡下了,你将弘时抱走,我在这儿待一会,若是阿玛醒了我同他说说话。”
“哎,好。”
弘时忽然大叫了一声,“不要!”
弘昀赶忙捂嘴,胤禛已经惊醒,双目通红,还带着受惊的茫然,“弘昀?”
“阿玛,是我。”他上前,坐在床边儿,“阿玛困了就赶紧歇息吧。”
“嗯。”胤禛含混地答了一句,翻了个身,弘昀娴熟地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手和脸,给他脱去了鞋子,苏培盛看得直感叹,赶忙将怀里的小家伙抱走了。
弘时不解,看看周围,瞧见这个不甚熟悉的人抱着自己不免不安,“哥哥,哥哥——额娘!下来下来!”
“阿哥别急,奴才一会儿将您送到西院去啊。”
弘时使劲儿挣扎,他现在长大了,力气十足,这会儿挣扎的功夫已经叫苏培盛抱不住了,弘时落了地,就跑起来。
苏培盛赶忙追过去,“阿哥,阿哥。”
弘时费劲儿地跑着,被苏培盛一把抱起来,弘时大哭起来,“哥哥,哥哥——”
他声音尖亢无比,喊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苏培盛一阵疾跑,往内院里去了,玉琦正陪着长乐做画呢,老远就听到弘时的哭声,她赶忙起身,瞧见人松了口气,“苏公公?”
“哎呦,格格。”苏培盛满头的汗,将弘时放下来,弘时看到熟悉的人,扑到玉琦怀里,“姨姨,姨姨!”
玉琦赶紧将他抱起来,“三阿哥别怕,这是侧福晋的院子,别怕别怕。”
她看向苏培盛,“二阿哥怎么没来?”
苏培盛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爷叫二阿哥去了书房,奴才将小阿哥送回来的时候,小阿哥可能还认不清人,惶恐害怕才这般哭闹。”
玉琦笑道:“三阿哥胆子小一点。”
哎呦这胆子怕是不小,一路上挨了他好几个嘴巴,“是,阿哥常在内院里,年纪还小,认不得人。”
“公公辛苦了。”
“不妨事不妨事。”
长乐走出来,“苏公公来了。”
苏培盛连忙行礼,“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不必多礼,弘时,又闹什么?”
弘时伸手要抱,长乐接过他,“苏公公辛苦了,快些回去吧。”
“奴才告退。”
长乐将孩子抱回屋里,问他,“哥哥呢?”
“去,去见人了。”弘时道,眼睛里还存着一点水渍,长乐笑道:“是去见你阿玛了,日后见到人要行礼问安,知道吗?”
弘时点头,“额娘,困了就赶紧,赶紧歇吧。”
玉琦噗嗤一笑,长乐也乐了,刮刮他的婢子,“这是打哪儿学的话?”
三人说了会话,长乐就收了东西,玉琦欲言又止,但到底没说什么,告辞后就去了对面。
杜鹃道:“钮祜禄格格似乎也不爱出去走动,这么久了还一直在院子里待着,瞧着没有海格格活泼。”
“一人一个性格。”
“钮祜禄格格喜欢同咱们阿哥玩儿,侧福晋,您说,她是不是也想要孩子。”巧儿道。
“这后院的女人谁不想要孩子。”长乐淡淡一笑,“不急,她是个有福气的人。”
见杜鹃不解,她笑道:“钮祜禄格格出生名门,祖辈是功臣,我瞧她性情安稳,而且想得开,是有后福的人。”
后福,那就是子嗣了,杜鹃心说,只是侧福晋也对钮祜禄格格太没有防备了些。
……
永和宫内。
宫婢正给德妃通头发。
白日里两个孩子在她这儿哭诉了一番,说了大阿哥府上发生的事儿,弘昀居然被弘昱打得吐血,弘昱那孩子当真是满身的戾气,与他那个阿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是个好东西!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
皇上喜欢弘昀也日渐看重老四,李氏又入宫作画得了大家的喜欢,她可不想叫孩子吃这么大的亏。
阿媛说李氏明日会进宫给宜妃送画,到时必然要来她的永和宫,既如此,不如到时叫她也去太后宫中。
至于皇上,下朝后必要去太后宫里坐坐,秋狝的日子到了,今年皇上有新的打算。既然要皇上知道这事儿,那便多几个帮忙说话的比较好,宜妃就不错。
次日,长乐到宫里的时候,永和宫的宫女早早迎了上来,见她手中果然拿着画,道:“侧福晋,德妃娘娘在宁寿宫里,宜妃娘娘也在呢。”
长乐颔首去了宁寿宫。
太后听见传话的人说李氏来请安拜见,眼中一亮,“老四媳妇儿来了,叫她进来。”
德妃笑看向宜妃,道:“莫不是来送画的?”
宜妃欣喜,“终于等到了,上次胤禟来的时候,我就叫他去问问老四,胤禟后来也只说还在画呢,没成想今儿就到了。”
长乐进了屋,将画交到一边儿的宫女手中,盈盈拜下,“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给诸位娘娘请安,娘娘如意吉祥。”
“起来说话。”太后和乐道,“快叫我看看你给宜妃画的画。”
“是。”长乐恭敬递上。
太后徐徐打开,宜妃好奇得一个劲儿探头,随着画卷舒展开,画中的人物露出面容、衣服,以及手中的团扇。巧笑嫣然,朱唇点点,身上虽是常服,却多了一分闲适从容,而其身后是大团大团的牡丹,艳烈异常,宜妃立在花间扑蝶,人与花斗艳,而容貌愈发动人。
大家惊艳唏嘘,“真像是照镜子,这西洋画可真是了不得。”
太后啧啧称赞,“画技精湛,画中的人出彩异常,真是个美人儿,这丫头画的像是十年前的你。”
德妃嘴角含笑,其余人也纷纷赞美,宜妃面上荣光大现,脸上多出几分红晕,她在宫中不算最出挑的,但因有花的衬托,加上画技的修饰,反而越看越美。
惠妃忽而笑道:“老四媳妇儿从未同西洋人学过,竟也能画出毫不逊色的西洋画,当真是天赋异禀。”
“娘娘谬赞。”长乐笑道:“西洋画也非凭空出来的,自是有人善察外物,而后运用技法画就,后人因缘承袭故而有了盛况。妾身儿时长在江南,见过传教士们画画,初觉神奇,此后在家中不住揣摩,后来虽搁置一边但也未曾真正放下,总觉得若是光观察光影未免不足,便将传统山水工笔与西洋透视相结合,所以虽用了西洋的颜料色彩,但也不全然是西洋画。”
太后不住点头,指了指牡丹,“这一看便是古画里的画法。”
长乐含笑,道:“太后娘娘好眼力,咱们是移步换景,一张图中可以有多处景,西洋画追求事物的逼真立体,各有优点,二者结合便有如今的画了。”
宜妃啧啧称赞,道:“难怪难怪,你竟有这样的大才,往日里没有展现一二当真是遗憾,若你早早显露此番本事,我也能为我的胤禌……”
德妃连忙安慰,“往事已矣,只看如今与将来,逝者已逝,还是不要过多伤怀。”
宜妃点头,面上暂时的低落一扫而尽,看向长乐,“德妃姐姐和老四真是有福气,我若是得这么个儿媳还不知道怎么疼怎么爱才好呢。”
惠妃笑道:“德妃若是如你这般,只怕老四府上也安宁不了了,我瞧着李侧福晋不像个久居人下的人。”
德妃不悦,她的儿媳,太后、皇上可说,她可说,可其余人想说那也要问过她才行,道:“我两个儿媳一个持家有道,一个聪慧伶俐,惠妃怕是瞧了嫉妒我呢,太后娘娘,您管管她。”
太后笑呵呵地道:“大阿哥的福晋也是好的,都是好孩子。”她和稀泥,仿佛不知道两人在言语上的争锋似的。
这便是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了。
惠妃冷笑,“谁不知道多年前你还赐过……”
“赐过什么?”德妃冷目递去,面上依旧含着柔笑维持风度,“惠妃姐姐不如多操心操心直郡王的事儿,总为我操心,我都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昨个儿直郡王将他那几个兄弟们全部请去了府上热闹,那弘昱就敢扫他阿玛的面子,与弘昀比武比输了,面子上过不去,当着他那些堂兄弟的面,将弘昀一顿好打,弘昀才多大,直将他打得满脸血,都吐了血了,弘昱那性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太后吃惊,“弘昱打了弘昀?好好的怎么动手呢?”
惠妃脸色一变,这事儿她还不知道,昨儿弘昱的确没有回宫,她还诧异以为他直接去了阿哥所,想来是胤禔将人拘在了家里。
德妃的意思哪里是在说弘昱,这是在说她的胤禔了,胤禔武力强,他汗阿玛喜爱,虽然最近遭了训斥,但依旧是皇上的长子,那也比老四要好,“弘昱还是个孩子,比武中难免磕磕碰碰,德妃未免说的太过了。”
德妃立刻倒豆子地同太后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那几个孩子不知说了什么拌了几句嘴,弘昱便主动找弘昀比武,弘昀虽只学了几天武艺,但还是胜过了弘昱,弘昱当即下不来台,将弘昀给打了,得亏弘升几个拉架,要不然弘昀岂不是要被他打死!”
话音才落,外面康熙大步进来,身后还跟着太子和阿哥们。
惠妃面色变了变,这个当口说这事儿,这个女人怕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德妃:所以你惹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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