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我想回家,可我的家没了。
我想去找我妈妈,可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想去找我爸爸,可是他已经死了。
这偌大的天地,我就像是一缕幽魂,无处可去。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路灯,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沙哑出声:“我想我爸爸了,我要去看我爸爸。”
路灯将赵挽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也让他的神情晦暗不清。
“很晚了,明天再去吧。”
我摇头,执着无比:“不,我现在就要去。”
我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赵挽江在背后盯着我片刻后,终于妥协一般地松口:“你站着别动,我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父亲的骨灰被我安放在了城郊一个偏僻的公共墓地里。
他的死就像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顷刻间整个辉腾建材,以及许家都轰然倒塌。
债主们踏着他的血迹找上门来,逼我还钱。
我被债主整日纠缠得几近崩溃,母亲又因为承受不住这场人生的剧变疯了,我一边要应付债主,一边又要照顾她,根本就抽不出时间,也没有精力给他办葬礼。
直到我去迷岛工作后的第三个月,我才把他安置在了这里,生前风光无匹的他,在死后只得到了一个小小的、不足一尺见方的格子。
为了不让债主找到这里来,打扰他的安宁,我甚至都不敢以许宁心的名义供奉他的灵位,只在那格子的外壁上刻下了“善善的爱人”。
跪在父亲的灵位前,一声“爸爸”还未完全脱口,我就已经泪如雨下。
“对不起,爸爸。”
我真的后悔了,不该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去扭一颗不甜的瓜。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的话……
爸爸,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跟他在一起,不嫁给他。
我在父亲的骨灰前跪了许久,流泪流到双眼模糊,失去意识。
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干净的白。
一只手被人握在手里,我偏头过去一看,那手的主人正是赵挽江。
他好像一夜没睡,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见我醒来,赵挽江并没有松开握住我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仿佛蕴含着无数的难言之隐,让人捉摸不透。
我也懒得去捉摸,也不想跟他有一丝的亲密接触,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我刚一动,他却忽然攥紧了我的手。
我无声地看着他。
他也无声地看着我。
当我们四目相处的时候,我忽然体会到了赵挽江平时看我的那种感觉——当你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眼泪也好,嘶吼也罢,原来都是这么的让人感到厌烦。
闭上眼睛,我不再看赵挽江,并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因为动作太大,手背上的针头松动,溢出了几颗小血珠,可我并不在乎,也不觉得痛。
拉起被子蒙住头,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视赵挽江若空气。
或许是因为这次病情轻,住院时间也短,赵挽江来不及安排,我出院的时候一个记者也没有。
一路沉默回去。
林伯看向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心疼。
我知道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是真的关心我,就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可他看我的眼神更加心疼了。
慢吞吞爬上楼后,赵挽江跟在我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我没理他,兀自换上睡衣,钻进被窝睡觉。
赵挽江站在床尾,用那副我厌恶极了的神情,沉默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冷冷出声:“我累了,想睡觉,你能别在这里碍眼吗?”
赵挽江手指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紧捏,仿佛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只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出去。
当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刹那,我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决绝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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