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此刻,桑绘方睁开眼。
一团没有形状的光球安静待在桑绘的正前方。
“你是谁?”
那声音雌雄莫辨。
桑绘擡起十方,敛眸低笑。
“你说我是谁呢?”
“你是……你是,你身上是任务局的气息,你是任务者……你生得好熟悉,我似乎在很久之前见过你。”
“当然。”
“哦?”那声音来了兴致。
桑绘眉眼一弯,轻声。
“你曾杀我于众生叛离之间,于我尘世罪孽缠身,如今竟然将我忘得如此彻底,天道,我主,你当真心狠啊。”
“你是!你是微生绘!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那光团在刹那间便想起了来,祂隐隐抖动,瞬息之间便转到了桑绘眼前,几乎与桑绘贴面。
“我从未想过篡夺你的权柄。”
天道“哼”了声,语气充满了人性。
“你当时不想,未见得后来都不想,我只是将你未成形的念头扼杀了。”
面对祂堪称胡搅蛮缠的一番言论,桑绘轻笑着,眸底一片冷意。
“所以即使付出众生性命,你也要杀我。”
“为何不可!”天道质问着桑绘,“凡人本就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玩物,微生绘,是你背离了我们的初衷!”
“初衷?”
桑绘低声默念。
“是啊,微生绘,她们不过是神的玩物,创造她们不过是为了得到信仰之力,我本无意对她们做什么,是你的仁慈铸就了她们的悲惨!微生绘!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四周空间似乎受其情绪影响,也波动起来,祂带着雌雄莫辨的嗓音激动了许久,最终在桑绘平静至极的目光中渐渐冷静下来。
“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啊。”
“多谢夸奖。”
“我明明确认过,你的灵魂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你是怎么和任务局联系上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桑绘轻描淡写道,顿了顿,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不过,你竟将我的神墓留下了,这还真是令我没想到啊。”
“死了的微生绘才是好微生绘。”
这话说得着实有趣,令桑绘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所以……”
“你必须死。”天道一字一句说道,带着莫名的狠厉。
四周空间忽地波动起来,像是水滴落在了溪流,溅起轻微的涟漪后,消失进苍茫海水,消失得无声无息,像是生命的洪流,静悄悄吞没了所有杂草。
水流中,两股力量不断纠缠,稍稍碰撞后,一触即发,顷刻间,迸出万丈浪流。
“微生绘,你杀不了我的!昔日你不能,如今你更不能!”
桑绘单手秉剑,漆黑的眸子似是揉碎了星子,她平静一笑,淡淡道。
“是吗?”
她脚下一跃,剑光霎时冲破所有阻挡,却在即将到达祂身前时,化作柔和的一缕微风,静悄悄落下。
“你瞧,微生绘,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微生绘,你如今,根本伤不了我分毫,微生绘,放弃吧,我本不想杀你的,你太固执,太慈悲,你千错万错,不该怜悯那群凡人,更不该背弃我们,坐上那所谓的帝君之位。”祂诘问桑绘,“所谓的人族帝君,真的值得你背弃神的身份吗?”
“我从不是慈悲。”桑绘睫羽微微颤抖,一双明眸似含寒冰,“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从前是,现代亦是,命生,你从不了解我。”
听到久违的名字,祂有一阵恍惚,究竟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呢,祂也忘了。
千万年前,万物混沌,那是只有神的世界。
神明贪战,白驹过隙,活到最后的只剩几个,祂们为维持生命,创造了人族,存留人族的信仰,支撑起神的生命,又将混沌剥离到了渊地。
又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存世的神只剩下了祂与微生绘,微生绘走下神坛,坐在了人族的“帝君”之位,而祂则是选择献祭血肉,成为永恒的天道。
但天道也需要信仰供养,是微生绘的错!
若不是她非要坐在那“帝君”之位,占据所有人的视线,几乎要逼近祂的位置,祂又怎会起了杀心。
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祂最不爱战的……
都是……微生绘的错啊。
祂只是杀了她而已,只是将她抛掷人群,借着尘世慢慢消磨掉她魂魄残留的信仰而已,她也太记仇了……
这样不好,这样不对。
身为天道,祂要及时制止她错误的行为啊。
“微生绘,去死吧。”
从回忆中抽离,祂以平静至死寂的嗓音,宣告着桑绘的命途。
桑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忽地笑了出来,她笑得诡异,笑得痴狂,笑得似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十方剑。
然后在汹涌的杀意间,她缓缓停了笑声,直起身子,眼尾尚还带着一抹红晕。
“设计那么多,只是为了杀我啊,命生。”她若有似无地叹息道,“太低劣了。”
“你说什么?”
“无论是微生氏,还是无名洲的渊物,又或者一些其他的事情……都只是为了杀我做的准备,我说,命生,你太低劣了啊。”
所以,身为孤云名门的微生氏会在百年间,悄无声息灭亡,即便他们有着一位堪称此界至强者的帝君,也无能为力,毕竟……在这个世界,无人能敌过天道吧?
所以,无名洲的渊物隐藏无名洲多年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连常终圩也不知道,毕竟……是由天道亲自掩盖的啊,就连当年编号97来到这个世界,执行任务,而后出现漏网之鱼,可能都有祂的手笔。
祂没有回答,可空间再次的波动足以印证桑绘的揣测,她抿唇一笑。
“命生,我曾教过你,一旦有杀心,要么就狠一点,斩草除根,要么乖乖藏起来。”桑绘提剑,锋利的剑锋直指天道,她轻声叹息,好似是真的在替这位故友惋惜,“你是一个都没做到啊。”
话音刚落,桑绘便将十方用力刺向自己,血色在刹那间绽放,长剑发出兴奋的铮鸣。
饥渴感瞬间涌上十方。
这种感觉,它已许久未曾感受到。
桑绘嗓音轻柔,宛如蛊惑:“来,让我们,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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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大人!桑大人!”
渊地的震颤越来越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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